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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新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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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新藥

胡婉笙很快就倒在裏屋,睡了過去。

這半個月來,黎今穎一直期盼著讓她獨自一人的這一刻。

胡婉笙雖然很耐心的教她入門知識,但她總盼望著能有一段“自習時間”,能讓手癢的她,肆無忌憚地翻閱教材,順便回憶手法。

如果是前幾日,她此時已經毫不猶豫地沖到墻角的書堆邊,拿起一本又一本的外文書閱讀,愛看什麽看什麽,再也無需假裝,也無所顧忌。

可是現在,她有些手足無措。

女主角病了。

她按照劇情線的描寫,按時病了。

她孤零零地站在胡婉笙的臥室外,陷入思考。

胡婉笙的這場病來得兇猛,排除劇情元素,多半是她的身體內部已經發了炎癥。

按照書中設定,女主角本來身體素質就不怎麽好,每年冬季的大病就是在不斷消耗她的精氣神,身體必然一年不如一年。

這一次,胡婉笙還沒等到過年,甚至在三九天達到之前就已經病倒,危險程度恐怕遠超從前。

黎今穎在瘋狂頭腦風暴,迅速考慮覆盤這個時代她能用上的所有資源。

“得確認一下機器什麽時候到,也不知道現在衛生院的消炎藥是什麽樣的,如果發展成肺炎,也沒有特效藥啊……”

黎今穎越想越焦急。

她要是與胡婉笙不熟悉就好了,生生死死不過是人類必將走向的宿命,她可以用旁觀者的視角平心看待。

可是眼下,她才剛剛打破自己心裏的馬奇諾防線,將將把胡婉笙當作這個時代的第一位好友,就遇上了天譴……

恨也沒有用,她得趕緊想辦法。

她一個人蹲在窗邊,目視遠處的蒼茫白雪,思考要如何改變胡婉笙急轉直下的命運。

她轉頭看向裏屋,原書女主角正躺在床上,裹著花棉被平躺。雖然黎今穎看不清她的表情,但想必非常難受。

她不禁有些自責。

如果她早一些註意到,一開始就避免了著涼生病,或許胡婉笙根本就不會遭受現在的痛苦。

可她這段時間只顧著自己的命運,沈浸在烏托邦式的環境中,完全忘記了她此時此刻正處在一本所有人都將悲劇的BE文中。

是啊,他們最後會死。

黎今穎順勢坐在地板上,抱著自己的膝蓋,垂下眼眸,情緒漸漸上頭。

她其實不是一個擅長交際的人。

在醫院時,同科室基本都是話不投機的男同事。作為肝膽胰科室唯一的女醫師,甚至有一些無聊的人,拿她打起賭,賭她一定撐不過半年,就會主動申請轉科室。

黎今穎了解自己的性格。

她不善交際,也不會輕易信任別人,但她一定不會服輸,她比任何人都喜歡贏。

最終,黎今穎贏了。

她成為了那一批新人中最前列的那個人,只留下一個倩麗挺拔的背影。

在這段不健康的競爭期間內,她一向是獨來獨往,一個人吃飯,一個人做實驗,一個人去觀摩,一個人熬夜看文獻,一個人關禁閉練技術。

她被其他科室的同事們笑稱為普外孤狼,肝膽胰滅絕師妹。

可是,只有黎今穎自己知道。

她不是排斥交際,她也不是社交障礙,她只是更享受一個人。

現在來到這個未知的世界,甚至可能都不在同一個宇宙的世界,她久違地感受到了名為陪伴的快樂。

雖然胡婉笙的陪伴,是迫使她在眼皮子底下冒充八歲幼童,胡亂寫字,故意算錯,假裝聽不懂……

但是,黎今穎也非常享受這場讓人寧靜的假意配合。

無論如何,她還是想救救這位相伴半個月之久的漂亮女人。

“咚咚咚——”

一陣敲門聲響起。

黎今穎被嚇得一激靈,她的第一反應已經逐漸向著胡婉笙靠攏:難道是那些鬧事的人找上門來了?

很快,黎今穎排除了這個可能性。

敲門聲並不暴躁,且很有規律,甚至可以說是輕手輕腳。

黎今穎來到門前,踮起腳,仰起頭,試圖從門框縫隙中看清來人的身份。

“是我。”

是個男生的聲音。

黎今穎長長地舒了口氣,聽出來這是男二號聶浚北的聲音。她在心中感慨,雖說也不是能抗事的人,但總歸不是外人就好。

她踮著腳尖,努力夠到了門閂的位置,努力用小手撥了好幾下,才成功打開了家門。

門一開,兩個小家夥同時楞住。

黎今穎原本以為聶浚北只是因為下雪提前放學之類的,早早回家寫個作業。

但在見到他的那一刻,黎今穎大腦都放空了。

——聶浚北的棉襖上蹭了不少血,連臉頰上都留著一層擦拭過的淡紅色血痕。

“你沒事兒吧?這是怎麽了?哪裏受傷了嗎?”

聶浚北見到小女孩後,眉毛先是一皺,隨口答了句:“沒事兒,不疼。”

“哦……”,黎今穎答,她思考了半秒鐘後意識到更加不對勁兒,“等等,這麽多血……”

這血量,看上去怪嚇人的。

聶浚北從正門溜進來,關上門後拍了拍肩膀和頭發上的小雪花,搖了搖頭:“真沒事兒,就皮外傷,我又不是玻璃做的,對了,屋裏怎麽就你一個人?”

黎今穎回答:“婉笙阿姨生病了,已經睡了。”

今天是龍崗的初雪天,雪花夾在冷風中,吹得木門吱呀呀的響。

聶浚北聽了她的答覆後,並不準備第一時間處理自己身上的傷,而是先從二手木櫃子底部翻到了一卷舊報紙。

他先是把報紙放在手上折了兩下,確認了硬度後,把它們疊成長條,走到正門前,趴下去塞到門框右下角的空隙裏。

果然,他一番操作後,木門與門框碰撞的聲音不再吵鬧,世界再次在一片白茫茫的色彩中安靜下來。

黎今穎全程圍觀,心中無語。

小弟弟,你也是真的心大啊!你這受傷程度要是擱現代,恐怕家長是要把學校鬧到熱搜上面的。

“她睡了多久了?生的什麽病?”,聶浚北堵完門後,回頭看向站在原地發呆的小女孩。

黎今穎正準備回答,又聽見聶浚北接著說道。

“額,我忘了你也生病了來著……今穎妹妹,你也先坐吧,這裏交給我就好。”

黎今穎一句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,就被聶浚北安排的明明白白。

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:哥們兒知道你腦子不好,你照顧好自己不給咱添亂就行了。

黎今穎心中再悶氣,也只能先坐著。

胡婉笙是她目前在這個世界裏最熟悉的人,盡管如此,黎今穎也不敢全盤托出,更何況眼前的人是她根本沒見過幾次的早逝男二號。

她不想過早在旁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秘密。

聶浚北效率很高。

幾分鐘的功夫,他就已經熟練地從櫃子裏找到了一條白色毛巾,又掀開了墻角一塊不起眼的臟布,露出一個精致的紅木箱子,他從中翻出了一個掛著小鎖的銅盒。

黎今穎規規矩矩地坐在小矮凳上,偷偷瞄著聶浚北的一舉一動。

她在看見臟布下的物件後,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。這段托管學習的時期裏,胡婉笙從來沒有掀開過這塊布,她自己也以為只是堆積雜物的地方。

卻沒想到,這裏是他們一家人的家當啊。

光是那個泛著淡淡金屬光澤的雕花銅盒子,就彰顯出這一家子曾經過著什麽樣的講究生活,連裝藥的盒子都是古董貨。

聶浚北似乎對這一套流程相當熟悉了。

他從中翻到一個白色的塑料藥瓶,上面寫的是外語,聶浚北並不清楚到底寫的是什麽,這是父親去年托戰友從上海帶回來的新藥。

他只知道,去年的冬季,胡婉笙病倒後,吃了幾粒就漸漸退了燒,慢慢恢覆了精神。

聶浚北拿出藥瓶放在桌上,合上了木箱,又把那塊臟兮兮的破布再次搭到上方。

屋內恢覆原來的陋室裝潢後,聶浚北轉頭交代黎今穎:“我去廚房燒點水。”

黎今穎正準備說,要不要我幫忙?

話還沒說出口,她就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沒這小子高呢,還是老老實實在小矮凳上呆著吧,別給人家添麻煩了。

於是,她只能點點頭。

聶浚北確認她能聽懂人話後,又交代道:“我出去後,你能不能像剛才我那樣,用報紙把門縫塞一塞,我怕風聲吵人。”

“好”,黎今穎楞了下,還是點了點頭。

聶浚北這才終於放下心,拿著與他身高不成比例的鐵水瓶就往外走。

黎今穎關上門後,按照小屁孩兒說的那樣,把風聲堵在外面。

搞定一切後,她這才有時間註意到桌上的塑料藥瓶。

她輕輕拿起藥瓶,轉到有英文的那一面,驚訝地發現這竟然是一瓶進口膠囊藥:“aspirin……阿司匹林?”

眼下不過是六十年代末期,主角團一家子竟然就能夠搞到鮮有供應的西藥了?

黎今穎知道,現在不是感慨的時間。

她回憶起剛才她用手探到的溫度,胡婉笙這次的病情不像是能用阿司匹林能解決的狀況。

可是眼下,又有什麽能救她?

黎今穎把藥瓶放回桌上,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。

如今,她也只能祈禱能奏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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